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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請登基(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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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請登基(二十八)

萬俟禮怎麽也沒想到, 自己竟然是這樣死的。

他,大啟皇帝,萬乘之尊, 文治武功皆不俗,竟然就被自己的皇後陷害,成了一個瘋子!

他的皇後讓他瘋癲了這麽多年,還要殺他,用金簪捅了他幾百下。

他的女兒還真的動手殺了他!

死前渾渾噩噩,死後反而清醒的萬俟禮的魂魄大怒。

“弒君!弒君!你們是犯上弒君!”

站在自己的屍體前面, 他痛罵自己的皇後是賤人、自己的女兒是竊國之賊, 痛罵在一旁坐視這一切發生的裴仲元是亂臣賊子。

鐵鏈聲響起,下一刻,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心口處有一只鐵鉤勾了進去。

“萬俟禮。”幽幽一聲響起, 是喊著他的名字。

看見面前突然出現一張青黑的臉, 萬俟禮被嚇了一跳。

“生死有道,福祿無期, 你時辰已到,吾乃黃泉無常,特來緝拿你入地府。”

什麽無常?什麽黃泉?

萬俟禮想要掙紮,手腳卻根本不聽使喚, 只能被青面獠牙穿著一身黑衣的鬼差拖著往前走。

他又爭辯:

“朕是皇帝!朕該入極樂之境,怎能被你這鬼物……”

“為一己之私害死朔北軍七千六百三十九人, 只此一罪, 足夠你刀山油鍋五百年。”

無常手中的鐵鏈一抖, 幾乎是須臾之間, 萬俟禮就被帶到了一條鬼蜮陰森的路上。

萬俟禮大喊:“朕是天子!萬俟悠她殺了朕!她才是該下油鍋!”

“萬俟悠?”

鬼差停下了。

她轉頭,毫無生機的眼睛死死地看著萬俟禮。

“你可知道, 萬俟悠乃是神君轉世。滄海神君,在你凡人境被稱是還聖元君,為阻人間二十年亂世,神君投胎成你的女兒,你卻幾次三番要害她性命。萬俟禮,你本來共有四十年帝運,因欺神少了二十年,剩下的二十年帝運,是被你的一顆貪心一點點折損掉的。”

“不!不可能!”

萬俟禮想要回頭去看萬俟悠,卻只看見了一片灰色的迷霧和迷霧中盯著他的鬼魅。

“不可能!她怎麽可能是神!她是弒父逆賊!她大逆不道!她……”

鎖鏈刷拉作響,萬俟禮忽然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了,明明人死後就不用喘氣,他還是覺得自己窒息了。

用鐵鏈鎖住萬俟禮的脖子,黑衣無常一點一點將鐵鏈收緊。

“還有兩件事,吾身為無常,當告知與你,第一,罵神當遭天譴。”

青黑色的臉在萬俟禮的眼前漸漸放大。

萬俟禮突然覺得自己的魂魄一冷,就好像他又死了一次。

“第二,罵吾摯友,當遭吾譴。”

“七娘,前面還有不少人在等著,且不必急於一時。”

灰色的霧氣深處,一個生了馬頭的女子舉著白色的幡牽引著鬼魂緩緩走近,被稱作“七娘”的無常松開了手,任由萬俟禮的魂魄緩緩滑落。

“是,生路有頭,死路無盡,你活著時候是身負帝運的君主,如今帝運耗盡,也不過是一個戴罪之魂,自有十八層地獄等你一層層受過去。”

萬俟禮張了張嘴,卻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渾渾噩噩,跟著無常繼續向黃泉地府走去。

鐵鏈聲響了一聲又一聲。

天昏地黃,等他的自是因果報償。

與此同時,在黃泉深處,一個穿著月白色衣衫的女子坐在冥河岸邊,雙目輕閉,仿佛在安睡似的。

“鵝前輩!你看這功德簿發紅了!”

夕昔跟著鵝前輩跑來黃泉已經幾年了,也明白了放在秦前輩身上的功德簿要緊的很,要是發白光就是秦前輩立下了功德,要是發灰光就是秦前輩有了孽業,最好的是金光,那時活人之功,最嚇人的就是紅光,紅光是造下殺孽。

“手刃親父。”

看著這四個字,夕昔瞪大了眼睛。

秦前輩……眼睜睜看著功德簿上的那道紅光像是一條紅色的蚯蚓一樣要鉆進秦前輩的身體裏,夕昔急壞了。

下一刻,冥河翻滾,功德簿上又有一道白光閃過。

“為血親、恩人報奪命之仇。”

紅光與白光撞在了一起,僵持了許久,紅光一點點地吞掉了白光,自己也在消散。

夕昔在心裏替白光鼓勁兒,恨不能自己也能弄出一道光來把紅光擊退,終於,紅光在白光散盡之前先消失了。

“啊——好驚險。”夕昔長出了一口氣,轉身看見鵝前輩正在吃靈草丸子。

“鵝前輩,你就不替秦前輩擔心嗎?”

“不擔心。”鵝很驕傲,“四喜不會輸。”

“可是徐前輩走之前說秦前輩身上還是要少沾殺孽。”

鵝看看一臉擔憂的小姑娘,翅膀一揮,掏出了它的算盤。

“四喜身上的功德,想要用殺孽沖掉,要……”

它劈裏啪啦地打算盤。

“四喜要每年親手殺六十萬人,殺到她此世壽盡。”

鵝都替她算著呢。

夕昔放心了。

“鵝前輩,你算賬真厲害。”

鵝踩在算盤上,得意地梗了梗脖子。

夕昔重新坐回到了秦前輩的身體旁邊,看了一眼前輩頭頂的燈,她雙手合十,輕聲說:

“冥河之神在上,請千萬保佑各位前輩順順利利回來。”

一開始,夕昔她只是跟著鵝前輩來看看秦前輩留在冥河邊的身體,那時候秦前輩這兒經常還有鬼差前輩們守著。

尤其是徐渡鬼前輩,不需要他引渡的時候,他就提著一盞白色的燈在秦前輩身邊站著。

可是後來她再來的時候,鬼差前輩們就少了很多,孫前輩、孟前輩、邢前輩……他們都不見了。

徐前輩說,凡人境的結界不穩,秦前輩的為帝之路會走得艱難,那些鬼差前輩都自願投胎,替她分擔因果去了。

再後來,徐前輩也走了,只留下了那盞白色的燈。

夕昔幹脆就陪著鵝前輩留在了冥河邊上,說來也奇怪,她明明靈根很差,修為低微,在黃泉卻暢行無礙,青竹道院那位白頭發的青葦前輩護送她過來的時候說感覺如行泥淖間,經脈中的修為都像是銹住了,她卻沒有這種感覺。

她甚至可以在黃泉修煉,修為比之前精進得更快。

這才短短幾年,她就已經快要晉升築基中期了。“秦前輩,我在您身邊好好修煉,您在凡人境好好當皇帝,嘿嘿嘿,咱倆都得使勁兒呢!”

不遠處,看見夕昔閉上了眼睛,鵝撇著腿悄悄向遠處走去,這些年鵝在黃泉已經溜達遍了,光是幫忙抓逃脫的鬼就幹了好幾次,整個黃泉的鬼差都認識了鵝。

“鵝大人,您又來看神君的生死簿?您放心,她只有一次命劫,您已經替她解了。”

文判官走進轉輪殿,就看見鵝蹲在桌子上揮動著翅膀翻動生死簿,嚇得趕緊把其他的冊子都搬到了一邊。

不能怪她這麽小心,實在是心理陰影太大了。

眼睜睜看著自己賬簿變成了白本——這樣的事哪個做賬的都不想這輩子經歷第二回。

看清了鵝在看的生死簿,文判官有些詫異。

“鵝大人,您看此人的生死簿幹什麽?這是……”

鵝“嘎”了一聲。

雖然不懂鵝語,文判官還是覺得剛剛鵝大人似乎是在罵人。

打開另一本翻了幾頁,鵝又“嘎”了一聲。

這次它不光“嘎”,還很嫌棄地把脖子擰到了一邊。

“鵝大人,這幾位是借助修真界靈器入凡人境的修士……他們本都是此界氣運所鐘之人,神君帶著他們,大概也是有要借他們氣運的意思,既然這樣,他們能和神君有一世君臣之誼也是尋常。”

“嘎。”

鵝卻還是不依不饒。

文判官拿起讓鵝生氣的那一本仔細一看,眉頭也皺了起來。

“這位修士,怎麽把心思都用在了勾引神君上?”

“嘎!”鵝罵罵咧咧。

忽然,外面傳來了一陣鈴鐺的脆響。

鬼差們一起擡起頭,看向蒼黃的天空。

“凡人境的裂隙更大了。”

文判官緩緩搖頭,重新看向鵝。

“鵝大人,徐渡鬼也已經入世,雖然沒有帝運在身,他也還是人間應殺劫之人,留給神君的時間不多了。”

鵝低下頭,又看了一眼生死簿。

嫌棄地撇開了眼。

……

站在元戎六年回頭看,元戎初年陛下登基時的平穩仿佛一場幻夢。

隨著太上皇被天降落雷燒成了灰,大啟皇室之間的征伐內鬥也正式拉開了序幕。

最初,是淅川郡王之女突然現身繁京,告發淅川郡王與廬江王、松盧王勾結,意圖謀反。

陛下當即命浙閩按察使司徒堯調查此事,就在整個朝野都關註此事之時,泯王說陛下得位不正害死太上皇,興兵謀反。

泯山書院高山長寫下檄文,歷數陛下的十大罪狀,除了弒父殺兄之外,還有貪淫好色、勾引人|夫等罪過,甚至還說她偽稱神靈轉世,實則是竊國之孽女。

泯王是神宗之弟,算起來是陛下的叔祖,在宗室之間頗有人望,他大概以為自己只要這樣振臂高呼,就會有人響應,到時天下風起雲湧,各路宗室率兵攻入繁京,就可以將那龍椅上的女子給拿下,可起兵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將造反一事想得太簡單了。

高山長寫的雄文實在是文采飛揚,可當他高聲誦讀著自己的檄文下山的時候,卻被人攔住了。

攔住他的人是一個書生,名叫邢越。

“高山長,您說只有泯王登基了咱們才能過上好日子,泯王在咱們泯山待了這麽多年,怎麽咱們百姓的日子都沒好過?”

泯山腳下,還聖元君的廟宇裏香火不斷,在那廟宇一側,就是還聖娘娘修的“護泯大渠”,數百年來,這條溝渠護衛著泯山腳下的良田不被洪水所侵害,天長日久,溝渠有些淤堵,是陛下當太子之後又是撥款又是派人,才將大渠重新修繕的。

知道高山長是帶人來砸還聖元君廟的,泯山百姓們拿著鐮刀和鎬頭自發來護衛廟宇。

僵持之下,高山長大怒,直言邢越也是被那孽女所蠱惑。

卻見邢越颯然一笑,擡手解開了頭上的發巾。

“高山長,學生女扮男裝,在您門下苦讀數年,沒想到今日還要用我的女子之身佐證我這滿心清白。”

泯山府的府官同泯王沆瀣一氣,聽聞此事,連忙帶人往泯山腳下捉拿帶頭之人。

邢越見他們來勢洶洶,大喊“還聖元君庇佑”就跳入了護泯大渠。

所有人都看見了精光閃過,那邢越就沒了蹤影,兩天之後,邢越又出現在了下五十幾裏之處,周身完好無損。

一個女子,怎麽可能跳下大渠之後還安然無恙地漂出去五十多裏?

泯山百姓越發信了還聖娘娘顯靈,群情激昂之下,竟然攻破了泯山府的幾處縣衙,泯山府十垂縣縣令趁機收攏百姓,借著泯山之勢與叛軍周旋。

泯王一番豪情壯志,數百王府護衛和上千叛軍竟然連泯山府都沒殺出去,反倒是一女將名叫雲嬌,奉陛下之命率六百精衛南下,與泯山府所在的巴州刺史聯手,花費數月,將泯王全家悉數拿下。

泯王一家被押解進京的時候已經是元戎二年的六月。

數月之後,泯王一脈,連同他的外孫等數十人被誅殺於繁京。

元戎四年八月,南江、泯江、九曲江一帶突降百年難得一見的大雨,大雨時日,河水漫漲,受災百姓數十萬計。

一直都對陛下恭敬有加的臨淄王趁機誅殺府官、刺史十數人,起兵造反,他不像泯王那般想當然,不僅起兵的時候是瞅準了時機,還早就屯兵屯糧,又霸占了朝廷的賑災糧,數千精兵在臨淄王父子的帶領之下自東向西橫掃數州。

占據幾處豐裕之地後,臨淄王便寫信給繁京,他沒有說陛下身為女子不該稱帝,卻說如今天下不穩,陛下不如放權給各宗室藩王,也能得天下信服,他身為陛下的伯父,定能管好六州之地。

要是陛下不同意,他就只能繼續揮師向前,進軍繁京。

此時,因臨淄王招納流民,手下已經聚斂了號稱十萬大軍,距離繁京也不過數百裏之遙,一路上並無什麽險要之地,只要他揮師西進,不過半月,他就能兵臨繁京。。

當時的陛下正在調動各處府兵、錢糧協助賑災,臨淄王這般來勢洶洶,連朝中老臣裏都有人勸陛下不妨先與臨淄王虛與委蛇,再謀以後。

高坐龍座之上的年輕皇帝只是淡淡笑了笑,就將臨淄王的信燒了。

臨淄王剛剛得了信,冷嘲了一句“小兒輩不知好歹”,便繼續向繁京進發。

走出不過數十裏,有三萬精兵正以逸待勞,帶兵之人正是不知何時從朔州到了濮州的鎮遠公。

此時的鎮遠公已經不再是那位年過七旬還屹立於朝堂的老人,而是他的孫兒——大名鼎鼎的朔北元帥江琦。

手中長刀一橫,高坐馬上之人只說了一個字:

“殺。”

七日之後,臨淄王父子的人頭就被送到了禦案之上。

此時,已經是元戎四年九月。

藩王兩次造反似乎終於惹惱了陛下,她厭倦了這些叔祖和伯父們對她的質疑和否定,開始讓他們證明自己並無反叛之心。

到元戎六年的冬天,連同最早的淅川郡王在內,陛下一共斬殺了十四位藩王,其中九位除國停爵,一位將王位降等傳給了他兒子,四位藩王心懷不臣,被他們的女兒告發。

大啟多了四位女郡王。

她們繼承了她們父王的爵位、封地和權力,以後這個爵位也可以屬於她們自己的後代。

此時的大啟也一共只剩了十位藩王。

繁京裏的茉莉花,在萬俟一族鮮血的澆灌之下,成了讓整個宗室只能戰戰兢兢匍匐在地的君主。

“弋陽王想把爵位傳給自己的女兒。”

集賢殿的地龍燒得很熱,外面大雪紛飛,萬俟悠在殿內只穿了一條對襟袍,袍子下面露出了開叉的褲腳。

這幾年因為女子在外行走的多了,衣裳的樣式也大有變化,從前高門貴女推崇的曳地石榴裙漸漸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和男子從前衣袍款式類似的對襟袍和堪堪只能蓋住膝蓋的旋子裙,在旋子下面穿能被人看見的縫襠褲,或者幹脆就像萬俟悠此時這樣在無襠褲外面直接穿一條縫襠外褲。

素青色的褲腳下面是一雙繡了龍紋的軟履,穿著軟履的腳晃了兩下,萬俟悠將奏疏放在了一邊。

“弋陽王明明有嫡子,偏要將王爵傳給自己的女兒,這是被朕嚇破了膽子生怕朕在他死後為難他兒子?還是在試探朕到底對他的封地有沒有興趣?”

殺宗室這種事,萬俟悠是真的有癮的。

她的那些叔王、伯王、叔祖王一個個每天閑著沒事兒就想方設法搜刮民脂民膏,那庫房裏委實富得流油,她殺了臨淄王父子之後又殺了兩個叔王,就有錢賑災了。

後來幾個獲罪的藩王,除了通政司奏報他們劣跡斑斑之外,也確實有她想要殺豬吃肉的意思在裏面。

“陛下,弋陽王此事多半是真心的。”

說話的女子頭上戴了一個紗絹做的巾幗,只戴了一枚小釵,身上穿的六品官的綠裙。

站在集賢殿和陛下說話,她倒是一點都不顯氣短。

“弋陽王府的敏月郡主在弋陽一帶名聲極好,相較她兄弟,她才華也更高,聽說弋陽王早在兩年前就把他的幾個孫子都送到了敏月郡主身邊讓她教養。弋陽王此番是真的為王府承繼考慮。”

一旁另一個女子忽然一笑:“讓敏月郡主教養他孫子?那不還是讓孫子承爵的意思?”

“此事弋陽王並未言明,不過敏月郡主年過二十還未招婿,怕是弋陽王確實有這個打算。”

“挺好。”萬俟悠笑了笑,“兒子不頂用,就選個最好用的女兒暫時頂了爵位,等孫子長大了再交給孫子,相較於把女兒嫁出去,這不過是換了個用法兒。”

萬俟悠看向後面那個冷笑的紅裙女子:

“桑中書,你寫個聖旨,今年冬至朕祭天之時讓弋陽王府的敏月郡主來陪祭,再把淅川郡王和昭武郡王也招來。”

“是。”

桑問經連忙將此事記下。

萬俟悠又拿起了一本奏疏,嘴裏說:

“荊知事,你們通政司也多做點兒正事兒,我讓你們尋訪的能人異士如何了?”

當初那個能為了對抗叛軍跳下大渠的女子如今已經是通政司知事,聽見陛下的話,她連忙說:“陛下,通政司在全國共找了六十餘名能下地谷之人,都已經送去了朔州,至於陛下說的會降妖除魔之能的……我等一一試過了,都是騙子。”

裝神弄鬼方面,邢越自己也是個行家裏手。

“我翻前朝史書,這種能人挺多的呀,不是還有人做到了將軍麽?怎麽現在連個真貨都找不到了?”

聽見陛下的抱怨,一個一直低頭寫東西的翰林擡起了頭:

“陛下,根據各種野史記載,數百年前那等能人異士確實很多,能禦劍飛行、能引天火落地、能迷人心智,可這些人都被還聖元君殺了。”

一時間,殿內眾人都擡起頭看向陛下。

她們陛下,可是傳說中的還聖元君轉世啊。

繞了一圈兒鍋卻回到了自己的頭上,萬俟悠摸了摸鼻子:

“莫翰林你真不愧是本朝第一個女狀元,連稗官野史都記得這麽牢。”

莫守規笑了笑,只當自己是得了陛下的誇獎。

萬俟悠將眼睛從今年吳越兩州的財賦之數上擡起來,就看見她笑得傻乎乎的。

“莫翰林,你最近是不是又去聽百裏糾書講學了?”

莫守規今年才二十四歲,在這殿內算是最小的,聽見陛下這麽說,她有些驚詫。

“陛下真是聖明,微臣最近確實沈迷百裏博士的講學。”

萬俟悠擡頭看看外面的雪,輕嘆了一聲,說:

“她的講學你聽聽倒無所謂,只別學她那什麽話都當好話聽的勁兒。”

啊,這是什麽意思?

莫守規茫然地看向殿中的其他上官和同僚,就見她們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竟然連殿中監蘇姮蘇大人都沒忍住,用一本奏疏遮了臉笑了起來。

“莫翰林,陛下的意思是你對百裏博士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重紫女官說完了這句,也笑了起來。

笑完了,正事兒還得幹。

沒找到能人異士,萬俟悠也不氣餒,看完了一摞奏疏,她起身,從架子上拿了一個卷軸下來。

“這是卓嫵君在工部倒騰出來的開山火器,她搞這個出來是為了能開山挖渠,據說,用起來還是危險,但是也不能說不好用,若是炸對了,幾日就能省掉數百人的半月之功,朕要是用它把地谷炸了……”

萬俟悠沈思良久。

“罷了,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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